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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也能吹去这一路以来的风尘。他轻轻地吹,熟悉的气息盘旋于面庞,这让叶栾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这个过程无比地细腻、漫长,西斜的光芒投进来,映得一切都泛黄、慵懒。当沈绥取下敷在她眼睛上的帕子时,那双沾了水的睫毛微颤,沈绥捧着她的脸,耐心等她睁开眼睛。那会是什么样的眼神?他在心里默默地想。与在长安城少年初见时的恣意不同,与平楚县里的敌意不同,甚至也异于后来朝殿里的淡漠。现在回想起来,没想到他们已经一起经过了那么多地方。她睁开眼来看他,不说什么话。像什么呢,像前人的诗: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之后,沈绥既没有问叶栾为何会来这里,也没有问她路上经过了什么。穿越河西的经历只是她一个人的记忆。他知道那段记忆并不美好,他应该等一等。两人都有些累了,洗漱后就躺到床上,但谁也没有睡着。“我带了新帝的圣旨来,力证朝廷永远不会放弃西域,不会丢下龟兹,不论付出多大代价。如果这趟能顺利拿下安西节度使,一切都好办了。”她仰起头来,鼻尖碰到他的下巴。沈绥轻抚她的额头,粗砺的指腹带着温度,“很累罢,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给我了。”叶栾往他怀里靠了靠,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夺回河西,凉州、甘州、肃州和沙州的道路会再次被打通,西域和中原的亲人得以相聚,运送丝绸和瓷器的商旅将使这片土地重现繁华。”“安西大都护府也会永远镇守龟兹,”沈绥稍微低头,将她一把搂紧了,“代价是难回长安。”长安城曾经因为叶栾的存在,对沈绥来说意义非凡。而与她重逢后,这座城与那个人在他意识中终于分割,长安从此拥有的是更刻板的定义:帝国西都,政治、权力与文化的中心。同时,他比谁都清楚叶栾与那座城之间深深的羁绊,叶栾唯一的故乡只在遥远的东方。她会不会后悔来到这里,会不会太过想念长安,他抱着叶栾,第一次想象了无数可能。夜里很冷,她的脚冰凉。沈绥用自己的小腿夹着,不会压得太疼,又能使她获暖。然后他习惯性地把手插入叶栾发间,只是手指微动着摩挲。第65章路险远果不其然,安西节度使将沈绥引到沙州远不是出于谈判那么简单。他与吐蕃军队伙同一气,合谋让沈绥再也回不去龟兹,而挟持叶栾来的吐蕃人,正是其中一支。好在刘则忍及时发现将他们扣留,本朝酷吏酷刑的风气犹存,不到一个晚上,他们就把大致计划和盘托出。第二天一早,刘则忍便派人暗中告诉沈绥。沈绥刚醒时,脑子还昏沉得厉害,他低下头,叶栾在怀中很轻地呼吸。他无声地笑了下,发现自己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安稳觉了。下床穿好衣服就下楼,街市已经开始渐渐热闹起来,沈绥等待清粥端上来的间隙,那人这时候就出现了,细细给沈绥说过原委。沈绥表示他已知晓,想到尚在楼上睡觉的妻,很快地交代完后,便带着东西离开。他进屋放下碗,凑近叶栾耳边,道:“要以往这个时辰还睡下去,可就赶不上点卯了。”岂止赶不上,她已经睡过了。她侧过身体正对他,手臂一挥刚好揽在他脖子上,叶栾感觉这个人好像在笑,因为脖子那里有些发颤。她睁开眼,好像也被窗外的明媚所感染。今天也是晴空万里,被她细细清洗过的官袍挂在窗边,这会已经干了。沈绥把官袍取下来递给她,说:“和我一起去见节度使罢。”这也正是叶栾所打算的,两人吃完饭就往外走,那身紫官服和玉佩带太惹眼,衬得她更添了几分挺拔气势。阿昴揉着眼随人群望去,忙追出来问他们要去哪,沈绥闲淡答:“收拾好东西,一会儿有我的人来接你。”阿昴迷茫地又看看叶栾,她向自己点点头。他没想太多,打个哈欠打算睡场回笼觉。认出她,不如说是认出那身象征地位与权力的装束。一位朝廷命官的远途到来,让这个州立刻引发了不小波动。帐子里的节度使听闻这个消息,如有雷霆敲脑。是哪个叶栾?两年多前,先皇给沈绥和李宜鸢指婚那晚的宴会,叶栾的所作所为,他现在想起来还是难忘得很。“那些吐蕃人呢!怎么还没收到消息,半路上死了还是怎样?眼看沈绥都来了,怎么还没到?”节度使狠狠一拍桌案,脸上尽显阴鸷狰狞的表情。门外急匆匆跑来探使,他扑通一声跪下,双手颤抖地险些支撑不住。“敦煌已经被封锁,那些吐蕃人被困住外面无法进入,有些甚至被俘虏!”节度使一下站起来,呵斥道:“沈绥才带了不到一百人来,怎么困得住敦煌!”说到这,探使撇了眼节度使旁边的地方,那个本应该出现在这里待命的刘则忍,此时却不知哪里去了。他额角不停冒汗,道:“自沈绥来后,敦煌百姓越发排斥我们的统治,于昨夜起义,外御吐蕃。而且,我们军营里出现了叛徒!”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推翻沈绥之后夺取西域,甚至是陇右道都势在必得,但恰恰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民心。控制河西节度使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先发制人,一举进攻,官兵和百姓重重将他的营地封锁,困在里面的人顿时如瓮中的鳖,连兵器相交的声音都很少听见。节度使一把握起旁边刀架上搁起的长刀,脚步略微沉重地走出账外,与他们相对。那身紫袍在风中翻飞,叶栾此时此刻代表的是朝廷,她将以一个审判官的身份,不容置疑地宣布国家的领土与威严。“呵,朝廷居然派了你来?我倒想知道,是那刚满十三的小儿,还是昏庸无道的李玺允了你这决定的。”他明显对李怀绪即将登基一事抱有猜测,这样无非是暗中说明,她就算是朝廷三品文官,那也是个视主子如傀儡的jian臣。沈绥的剑在地上拖出一道长印,节度使紧紧握住了刀柄。忽而平地风起,那长剑打掉半空中举起的刀,横在他脖子上。“用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倒极像节度使你的作风。”他面色沉凝,嘴唇微抿,浑身不自觉透出的大将气度,正是这位安西节度使可望不可即的。他们也在西域暗自对抗许久,今日便是了结。他大笑出声,仿佛在做垂死挣扎,“这个朝廷颓靡成什么样了,叶栾,你以为你穿这一身就很光彩吗!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沈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