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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虹下一次从成群光裸着下体的男人堆中离开,赤脚踩在湿润的泥土地上的时候,已经是在大半年以后了。托那些男人们的福,一直让她没事的时候打扫便盆,打扫地板,虽然用的是自己的舌头,不过总算是活动身子骨的一种办法……女人到现在还能迈得开腿脚,能走动路。 几个兵们拖着她把她往吉普车里塞。在走出春平大门的时候有过一个文件要签,她已经知道是楠族的领袖们联合做保,让她暂时离开服刑地点,回到北部去参与民族和平团结进程。那是一个差不多三年前连盈水们见到过的东西。虹事先已经知道了,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旅行。不过她才只经过了前几分钟就没法在车子后座上再待下去了。那是帆布面的垫子,她挨在上面的臀和背部就像是火在烧一样。她在两边坐着的士兵挟持中扭动着身体,最后使得他们不得不重新开回监狱大院里边。 他们翻起了车后座,让孟虹跪在地板下,背过手去铐到挡板上。手腕抬高了以后她只能是往前弯下腰去低垂着头。「这是你自己没福气坐着……别怪我们……」 车子冲了起来,匍匐着身体的女人在晃动的车板上一路上下前后地扑腾,像是一头被粘住了翅膀的鸽子。她觉得自己的心肝肠胃都已经被震散了联系,它们互相地挤压碰撞,像是急迫地要从嘴里逃出自己的身体似得。女人在一阵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呕吐中,想到了在刚才那份保证书下面,看到的第一个名字。那是她的父亲,孟堂。虹真不知道,这一回她将要遇到的会是什幺。 在同一个时间,孟虹的父亲孟堂和孟虹的母亲,他的第一个妻子,正在从藤弄返回芒市的路上。不过,在那一个晚上他们再也没有走完那段路程。 孟堂和他的妻子在芒市已经住了近半年时间了。他们在这一年的年中回到了北部,不过一直没有出发去藤弄。德敢带着他的私人军队坚守在那个地方,继续以当地行政长官的名义发号施令。孟堂现在成了一个失去一切的流浪者,他必须想办法夺回自己的土地和山林。无论如何,孟堂在高原上还是有影响力的,他组织了一支武装卫队保护着他。他在芒市也有自己的房产。 楠族中各个家族的头目们聚集在芒市,吵吵嚷嚷地筹划成立民族自治政府。 他们要求更多的自决权力,只是在名义上承认蔓昂政府代表着一个统一国家。还有的人则干脆提出要建立独立的北方联邦。而中央方面则坚持要在北部建立行政官员体系,由中央政府任命北部各省的官员,政府只是可以接受一个由当地人士组成的自治议会,作为一种提供建议的咨询部门。双方始终没有形成一致。北部的各个民族为了他们的自治主张,已经成立了一个自治筹备委员会出面与政府谈判,孟堂因为他的威望被推举为委员会主席。 在另一方面,也许正是因为孟堂已经失去了他的领地,所以才被他的同族推举出来的,反正他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所以让他担当一个族群对外发言的角色,不至让他真的变成一个得到太大实际权力的领袖。 当然,对于孟堂来说,他要的并不仅是虚名。他接着做的事,是以楠族部落的名义,向中央政府提出要求,他想要被判处长期关押的孟虹回到北部来。他判断在现在的局面下,各个方面都可能碍于他自己的情面,不至于一定要和孟虹过不去。他希望能够借这个楠族与政府讨价还价的机会,把孟虹控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里边。女儿在蔓昂是个什幺情况,他当然是有数。他要把她解救出来,心情稍微急迫了一些,也是很难避免。 而对于陈春的中央政府,似乎是把这当作了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如果孟虹的命运因此能有所转变,那本来就是不少人乐于见到的,事情里参杂的北方部族的因素,正好是一个可以阻止有人公开提出反对的理由。 更进一步地,孟堂当然希望借助这个机会,找到将德敢赶出藤弄的方法,他希望,合法地继承了楠族藤弄家支土司职位的女儿孟虹,也能够对他有所帮助。 孟堂时刻提防着德敢,在北部,几乎一切事情都可以使用武力解决。本来对于这一点,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只是他现在正处于一个不够有利的处境,他必须行动。作为一个部落领袖,他能够安身立命的基础,是藤弄一带与孟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各个村落,尤其是那些孟姓的同宗,在那些地方,存在着盘根错节的血缘关系和姻亲关系|最|新|网|址|找|回|---2ü2ü2ü丶ㄈòМ。如果要重返藤弄,他首先需要得到这部分力量的支持。 他在女儿回到北部之前加紧了行动,他的住在藤弄附近的一个远房表弟,也是他所在村寨的头人,邀请孟堂前去家中做客。孟堂很重视这件事,这是他回到北部以后第一次进入藤弄地区。不过他也谨慎地做了尽可能周到的准备。除了自己的卫队以外,孟堂还向驻扎在芒市的政府军队要求提供保护,而军队也确实给他安排了十多个士兵,护送他的藤弄之行。 德敢则向他表示了善意的姿态,他提前一天到达那个寨子,准备在那里与当地头人一起迎接孟堂。当然,德敢的这个安排一方面是为了显示他在藤弄的主人地位,另一方面,是表示他会公开地陪伴在政敌身边,而不会在背后制造阴谋的意思。 这一天一切顺利。大家在痛饮土酿米酒的时候看起来都很爽朗诚实。客人们在傍晚时启程返回芒市,他们多喝 了些酒,三五成群地沿着山路散乱地走着。在就要离开藤弄地界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惠家的一支驮运棉布的马帮。 直到这时孟堂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也许是他多喝了酒,也许是他真的已经上了点年纪,反应有些迟钝了。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在蔓昂度过了整个内战时期,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北部高原的楠族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部族的青年男女们在陈春和孟虹领导的独立战争中学习到了战争的技艺,他们现在是久经锻炼的战士。内战结束后,不少老游击队员回到了家乡。而更加重要的,是相比过去,他们的思想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孟堂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他的奴仆,从观念,到能力,都不再是了。而他所能认识到的全部,都只是战争开始以前的土司的权势,和平民的顺从,这是一个他很难预想到的盲点。 马队和赶马人们让到山边为他们的前主人让路。等到孟堂经过他们队伍正中的时候,把马匹往道路两头一赶,这些奔跑受惊的动物把走在孟堂前后的其他人全都挡到了外边。这时候,他们要控制孟堂夫妇已经是一件毫不费劲的事了。 在山顶上同时响起了几声枪响,意在提醒所有人,这是一场准备周到的行动。 没有发生什幺激烈的战斗,有两个孟堂的人试图抵抗被打死了。而政府方面的部队就是民阵的班底,他们与惠家的武装人员在一年以前还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他们决定把这看作一场部族之间的恩怨,保持了中立的态度。既然己方没有伤亡,他们撤出现场,返回芒市去了。 除此之外,在藤弄一带能够在遇到突发事件时有力量控制局面的,就只有德敢的区自卫队了。惠家那些赶马的男人们把孟堂和他的妻子带到了山路底下的溪水边上。德敢在得到消息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他看到其中唯一的女人赤条条地躺在河滩上,男人们一直在轮流地强暴她。 她是个瘦小的女人,虽然已经超过了四十岁,但是在月亮的光线下,在晚上,她的赤裸的身体还是泛出了洁白的光辉。在那时男人们都已经做完了,她独自躺着,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孟堂被强迫跪在边上,他的脸上到处流淌着鲜血。即使他曾经激烈地反抗过,现在也已经认命并且服从。几乎是所有的人,不管他曾经是多幺的顽强,勇敢,在足够的暴力之后都会服从。更不用说,他们原先在多大的程度上只是在占据了优势,控制着局面的时候才显得是顽强和勇敢的,当这一切不复存在的时候,他们就什幺也不是。 有人正在一边挖掘出一个土坑来,他们已经干了一会儿了。现在人们把赤裸的女人拖到那一边去。 「捆上她的手和腿。」 有人说。「让那个老家伙过来,让他亲手埋了她!」 他们把她推进了坑底,孟堂试着站起来,但是他已经没有什幺力气,他只是抱住了站在他旁边的一个人的腿。那人挣了两下没有挣开。「揍他!」 另外的人踢在孟堂的肋骨上,一下,两下,等他松弛到地下以后,又跺他的背。 「现在行了,把他拖到边上去,让他看着!」 从德敢这边看不到坑底下的女人,他只能看到围在土坑周围的赶马人们,在月光下晃动的影子。他们正在往下边填土。有一些女人哀求和咳嗽的声音。孟堂被人按着,趴在坑的边上。他有时候勉强地挣扎一下。 德敢沉默地等待着他们结束。有二十多个带着枪的士兵跟着他。他现在就是那个控制局面的人。他等到他们把浮土全部填了回去。 「现在轮到你了。去地底下见你老婆吧。」 惠家的赶马人把孟堂在地下翻了个身,让他的脸面朝上。两支步枪对准了他的脸。 「一条命换一条命吧。女人死了……把这男人,留给我吧。」 德敢走了过去,往下看着孟堂的脸。他一直记得很多年以前,他见到的这张宽阔的脸孔上的冷酷傲慢的表情。他说,我带你走,我救你。你答应一句。要不你就死在这了。 举在空中的步枪调了一个个儿,枪托朝下,狠狠地砸在下边那个男人的膝盖上。孟堂尖叫着在地下翻滚了起来,人们踩住他,又砸了第二下,另外一个膝盖。 「敢区长的面子……我们一定给的……给他留个教训……让他再也站不起来,跟我们找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