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她已不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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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潭的冷然仿佛是天生自带的,无法消融。 即便他满目天下心怀苍生,看起来却并不是一副慈悲悯人的亲善模样,反而有种独特的冷漠,时时刻刻从他的骨子里透出来。 身为蛟龙的他有着二昧真火在身,这让他身上有一种令兰珊自小就很向往的温暖,但那种存于气场中的冷与寒,又好似是深潭赋予他的另一重特质,让人不敢擅自靠近。 兰珊在男人身边一天天长大,早已习惯了他性子里的冷,更因为单恋他又求而不得,深切地体会到了他情感上的冷。 所以,此刻国师谭寒如冰又淡若雾的语气,对她说倒也不陌生,更不会令她觉得奇怪突兀。 敖潭一向是这样的:这样的冷,这样的不喜欢她。 “马、马上!我马上就好,就不、不哭了……”她结巴又哽咽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简直有点笨笨的,却令男人皱起眉来。 兰珊根本没有抬头,只是用力吸了吸哭得有些不通气儿的鼻子,想要尽快止住哭泣。 小时候,她因为寒冰果在体内散发的寒气而经常发冷发抖,可怜巴巴地直掉眼泪,想要身有二昧真火的敖潭抱抱自己,从而驱寒取暖,那时她就被他告知,须得不哭了才可以被抱。 所以,“敖潭不喜欢她哭”,这样的认知在她很小时就已经建立起来了。 如今的事,她能帮的忙有限,事事都要依仗敖潭出面,那至少得有点自觉,不那么讨人嫌才行吧。 虽然为了禁地之峰,为了天下太平,又或者依照敖潭本人不会见死不救的性格,青宇师徒之事他都肯定是要管的;但兰珊还是觉得,敖潭并没有义务一定要这么做。 她也从头到尾都没有自作多情地想过,男人是为了她才如此大费周章。 以前,在与敖潭的关系中,她把自己放得很低。 但现在,关于两人的关系,她已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不,他们哪有什么关系呢?她不再把自己放得很低,因为她已不在那里。 眼下,她只想弥补自己犯下的大错,拯救青宇他们命运的危机。 而之前在虚静中,她也曾听到敖潭无意间提过,归还真心血的仪式对他来说很有难度,需要付出修为的代价,尤其是他渡劫之后本就有伤在身,这个时候再亏空,也不知对他影响几何。他不提自己目前的实力与渡劫前相比到底还剩几成,但若非真的严重,他那么自信而寡言的人,是不可能会在言辞间对她透漏一二的——这让她难免忧虑,又在心底对男人产生了某种亏欠感。 只是,她又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青宇他们现实里的命运继续朝蜃中预示的必死结局靠近,所以,即便敖潭没有表态出手,她也是会求一求他的。 可以说,敖潭就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 换个角度来看就是,她现在有求于他。 她明白,自己不该再给他添加额外的麻烦,或者平白惹他不快。 求人,总得有个求人的态度。他不喜欢她哭,她就不该在他面前这样肆意地掉眼泪。 “呜……嗝!”大概是一时憋得厉害,少女啜泣渐消之际,忽然打了个嗝,她忙两手交叠着捂住自己的嘴,将头埋得更低了。 沮丧又懊恼的情绪盖过她之前情伤的黯然,国师谭顿时觉得,还是这样的她更顺眼些,也与他记忆之中寒潭里那个少女更接近了。 想到那时的兰珊,他的心口隐秘地悸动着,可脑海之中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她在蜃中意乱情迷的模样,那份悸动立刻诱出更隐秘的躁动…… 与此同时,兰珊额前的几缕青丝正好垂进国师谭的衣襟领口中,若有似无地扫着他的皮肤,令他心尖杂乱的情绪从烦闷,转而变成有些痒痒的。 而男人也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本身情绪的外泄,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从兰珊白皙纤美的颈部重新悄无声息收回的手,接着又看向并未察觉到危险曾一闪而过靠近又远离的少女,眼眸中的深意仿佛被浓墨染过的海水,沉重如黏质,且暗不见底。 哪怕兰珊依然垂着头,他还是瞬间又变回了敖潭淡漠似寒水的专属神情。 至少现在,他还需要在她面前完美地扮演出敖潭的样子,至于以后…… 他搂着兰珊,声音低沉地对她说,她最近一直没休息好,今晚又是如此,第二日很可能精力不济,若在仪式中途体弱脱力,会出大乱子。所以,他将点上她的睡xue,确保她接下来能够一直安眠至天明。 他的话一向言简意赅,但他越是言辞简略,少女自行理解后就越会乖乖听话。 利用睡xue入眠本就是让身体强制进入休眠状态,违背身体意愿,利弊难评,平时并不适用。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确保明日仪式的顺利进行,用一点非常手段也很正常,兰珊欣然接受。 其实,每一次国师谭将她带入虚境与其对话,对于修为基本为零的她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只不过,他利用两人身上天然而根本的联系,将大部分心神消耗都转嫁给了他自身,可毕竟还是有一些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她身上。虽然他从未告知,她也并不清楚,但这样隐形的损耗一点点蚕食着她的体质健康,外加她本就因青宇师徒的命运担惊受怕,整个人从精神到身体都备受煎熬,倒是歪打正着地更符合她目前在人前孱弱又不安的形象。 她养在寒潭里时,虽然娇气,却不娇弱,和白蛇不知谁撺掇谁地折腾出各种小麻小烦时,简直精力旺盛得令敖潭都要偶尔觉得头疼。国师谭再看看现在的她,自然也是心疼的,但他并没有就此停止自己的所作所为。 因为,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无力感,都会令本就信任敖潭的兰珊,更加地依赖他。 虽然她如今因为某些男人而“分心”的一些行为,令他很不快,但他也不是存心要让她在这件事上吃苦头。他只是觉得,等过了这一阵儿,等她在无垢城的这些个孽缘都了干净了,等他带她离开后,自己有的是时间与方法为她重新调理回来。敖潭能为她重塑rou身,他只是为她增强体质,这有何难? 事关真心血的归还,听男人说要点睡xue,兰珊自然同意,信任无比地乖乖躺下,任国师谭垂手一点,接着她的意识就陷入一片黑暗…… 第二日,她也是被点醒的。这种失去意识的睡眠方式有点别扭,但她的确感到自己这一觉比前段时间都要睡得好,精力明显充沛许多,周身都徜徉在一种久违的温暖中。 她不知道的是,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坐在她榻边的男人,其实昨夜在外人面前使了个障眼法,离开房间后又回来,躺下抱着沉沉睡去的她,破天荒地整晚都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