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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甭说你的药了……」牛炳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胡先生便愕然地住 了口,他把不准面前的男人是什么心思,隻得恭敬地听着,隻听的眼前的主顾冷 冰冰地说:「我婆娘又没喝你的药,全是我儿子媳妇喝下的,儿子媳妇没怀上, 婆娘倒怀上了,你倒说说看,张三吃你的药治好了李四的病,你这药就这么奇?!」 胡先生被当头浇了碗冷水,眼珠儿滴熘熘地一转,抱了抱拳避重就轻地道起 贺来:「炳仁兄咧!恭喜你老年得子,到了你这年纪,还能生出娃娃来的,这十 裏八村可是数都数得清的呀!」 「你说话尽给我指东打西的!」牛炳仁也遮掩不住心中的得意,咧开嘴儿澹 澹地笑了一笑,语气也不那么冷硬了:「我今儿来不是来追究你的责任,你也体 谅体谅老哥,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传宗接代的事还是下一辈的义 务,我可不能容忍在高明这辈就此绝门绝户!」 这时女人捧着药包走了出来,胡先生向她挥挥手示意她放到桌面上,女人看 了看两人冷峻的脸色,知趣地回到后院去灶房裏忙活去了,「你的意思是,再给 高明娶一房媳妇?」胡先生小心地试探着。 牛炳仁重重地歎了一口气绝望地说道:「本来我们牛家没这个规矩,可是你 看看,不休也不行的了?」 「你不要这么着急就下论断,」胡先生摇晃着光秃秃的脑袋,老练地说, 「这得分两种情形,要是毛病出在女人身上,休了另娶一个便是!要是毛病出在 男人身上,咋整?休了这个再娶个进来,还是一样的留不下后……」 牛炳仁吃惊地问:「这不生娃的毛病,咋会出在男子身上哩?」在他的思想 裏,自古都是女人生娃,生不下娃便是女人的责任。 胡先生见他疑惑不解的样子,便做了个通俗简单的比拟:「你是盘弄庄稼的 人,应该知晓这个道理。你观察那南瓜蔓子,虽是一条根藤开出来的花,可就是 有那么几朵花偏不能坐瓜,其他的就没问题,这种隻开花不坐瓜的花叫狂花,一 样的道理,有的男子就好比这隻开花不坐瓜的狂花,你先得弄清楚谁是狂花再说 休不休的话!」 「这……这人也能跟庄稼一样?」牛炳仁狐疑地望着胡先生,胡先生十分肯 定地点了点头,他又问:「那我咋晓得谁是狂花谁不是狂花?」 胡先生示意他凑过耳朵来,把嘴筒子杵在他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带兰兰 去上一回喜乐会!」 「你开啥玩笑?!」牛炳仁像被火炭烫着了耳朵背似的往回一弹,愤怒地盯 着胡先生的脸,要是这种恶毒的带有侮辱性的话从别人口裏冒出来,他手裏的竹 节拐杖早抡到这人的鼻梁上去了,「老弟啊老弟,你不愧是姓的胡哩!这种缺德 的话也说得出口,简直配得上胡说八道这四字了!」他忍者心中的怒火说。 胡先生却不以爲意地摆了摆头,笑道:「话糙理不糙,你听我的,就让兰兰 去一回,怀得上说明她不是狂花,毛病出在高明身上;要是怀不上,你休她就有 理了。」 「你倒说得轻松!」牛炳仁懊恼地说,「万一要是怀上了,我的孙子就是野 种,这让我这张脸往哪底搁?」 「这时候你还顾惜你的脸皮咧!」胡先生冷冷地揶揄道,「你说的是万一, 万一怀上了就说明高明这娃娃有病,兰兰怀了娃娃,终比抱养来的亲切些,我不 说你不说谁晓得裏头的底细?!这样牛家也就有了后了哇!想想,想想……」 牛炳仁闷闷地不说话了,向他要来水烟筒「咕嘟」「咕嘟」地抽吸了半晌, 才抬起头来瓮声瓮气地说:「你指的这条瞎路我不走,你先给他小两口都抓些药, 权当两个都有毛病在身上,嫌观察一段时日,万一治不好的时候再说,这么大的 事情,到那时候还要和婆娘合计合计,我一个人拿不了主意!」 胡先生见又有银子可赚,便乐颠颠地跑进裏屋去给了抓了药。牛炳仁提着大 包小包的药袋子出了医馆往回走,一路上忍不住不停地想「喜乐会」的事情—— 原来河川两岸流行着许多的骂人的话语,其中一句就是:「谁说下昧良心的话, 谁就是喜乐庙裏拾来的!」这句话常用于赌咒发誓的时候。 好多年前,牛炳仁和爹到山裏去挖药草时去过这喜乐庙,要翻过五座莽莽的 高山,从天刚发亮就出发得走上整整一个白天才能抵达。那是坐落在群山中的一 座孤峰,直熘熘的像男人裤裆裏那话儿,人们都晓得它像什么却给了它个比较文 雅的名字——棒头峰。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个云游的行脚僧路过此峰,便在半山 腰上结庵而住,日日夜夜在裏面课诵经文 ,也不知住了多少时日,人去庵空了无 踪迹。也不知是那个多事的人将草庵改作了泥土夯实的小庙,先是进山采药的人 躲风避雨的地方,后来便莫名其妙地供了一尊怪神在裏面。 说起这神的模样,牛炳仁还记忆犹新。虽说全是泥塑的,却也做得奇异神似, 彷佛活的一般:在那脑袋上,左一边是男人披散的头发,右一边是女人高高的倭 堕髻;左一隻眼睛却如虎目圆睁,右一隻眼如杏子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