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天之罪我,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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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25岁自山大硕士毕业,同年成为哲系辅导员,第二年就嫁给了即将退休的梅黄溪教授。说起来她今年也才32岁,可幼弟梅行楷已经快九岁了,任谁也能看出不对劲。 不过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也没人硬想弄个大新闻出来,何况梅教授育人多年桃李满天下,有的是人要为尊者讳。别的不说,就门外等着的来宾,百分之九十都是梅黄溪的学生,而韩非甚至没给梅黄溪本人发过邀请,不过是话头里提了一句。 梅黄溪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开口教训下这个不逊的儿子,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招呼:“正宾已至!” 韩非难掩惊喜地看过去:她来了? 梅黄溪看他一眼,到底是按捺下怒气,沉声道:“迎宾!” 这家酒店是国内最早一批开始承办冠笄礼业务的,一应流程已经非常成熟,还能选择不同朝代的风格,比如今日就是周制。 主人话音一落,两列仆婢端着各种器具鱼贯而出来到大堂,而后院这边也有专业的人过来,指挥他们应该如何站。 梅楷的生母袁青轻轻拉了一下韩非,低声问:“你女朋友是正宾?” 韩非含笑点头:“正是。” 袁青一看儿子的神情就知道他肯定很喜欢自己女朋友,否则那张板起来比他爹还不受待见的脸上不会出现这样还带点甜的笑容。她有点好笑,轻轻拍了一下韩非的肩头,半开玩笑办劝道:“别急着把一颗心都交出去了。” 就像年轻时候的她一样。 韩非轻轻摇头:“您说晚了。” 两心相付,从一而终,早就拿不回来了。 袁青见状打量他片刻,想说什么,工作人员却催着他们准备出去了,只好暂时闭嘴。然而一行人在鼓笙中走到堂内,袁青找了片刻,愣是没看到一个女的。 她忍不住了,又扯了一下韩非的袖子,压低声音:“你女朋友呢?” 乐声压着她的尾音停下来,韩非表情一点点敛下来,目光相触,满座死寂。 梅黄溪看着走过来的清瘦男人,一时间都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旁边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不是说正宾是位女士吗?!” 另一人也低声答:“名单上是这样的,但没给小刘看过,他估计默认了……” 按古礼,正宾一般是德才兼备的男性长辈担任,但名单是宁昭同安排的,梅黄溪这主人都是临时上的任,旁人自然更不清楚情况。 陈碧渠走过来,轻轻压住摄影师的镜头,示意他不要再拍,而封远英也出去提醒不准拍摄。梅黄溪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迎上来,喉间都发哽:“您好,我” “不请而来,还望先生不要嫌我冒昧,”沈平莛直接略过了梅黄溪,朝韩非伸出手,带一点很社交的淡笑,“昨晚出了些意外状况,夫人受了伤,只能托我过来看看。” 夫人。 这称呼薛预泽听着扎耳,但没表露出来,只是笑着搭话:“伤势不算很严重,但必须在医院观察,所以不能放她出来。” 三姐梅疏雪激动地捏了一把二姐梅疏雨。 真的是薛预泽啊! 袁青觉得气氛有些莫名,而继母陈晓雅已经懵了,倒是在梅行楷不耐烦出声的前一秒捂住了儿子的嘴,低声斥了一句不要说话。 梅黄溪尴尬地收手,握了一下拳。 沉默蔓延。 片刻后,韩非看向沈平莛,抬手,轻轻握了上去:“诸位到访,蓬荜生辉。” 初冠,再冠,三冠,礼成。 贵客被迎入后殿,梅黄溪想跟进去,却被封远英不硬不软地拦住了,于是只能回头去堂内招呼其他客人。他一出面学生们就涌了过来,个个压低声音:“梅老师!有这样的贵宾您都不早说,吓我一跳!” “导,您现在也太有排面了!” “第一次见那么大的官儿……” “小楷长得真俊啊!” “旁边那个是期南的CEO薛预泽吧?小楷还认识他呢……” …… 被学生簇拥着,梅黄溪惊异郁闷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压着得意假意抱怨道:“这小子,学问不上心,人倒是认识不少……” 陈晓雅看看梅黄溪又看看紧闭的门,心里的不安几乎要显露在脸上,片刻后,把梅行楷紧紧抱在了怀里。 一室之外气氛热烈,而一室之内则有些凝滞。 沈平莛慢慢地撇着一盏清茶,饮了一口就放下了,薛预泽飞快地回了几条消息,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林织羽解下口罩,第一个开了口:“大王位列诸侯,四冠方才符礼。” 是有些生涩的普通话,所有人都看过来。 大王? 韩非竟然也没对他的出现表达惊讶:“大卜仙逝太早,不知后事。” 林织羽淡淡道:“王后命主紫薇,北宸居极乃乾坤早定之事,无需多言。只是未曾想大王甘愿退为丞辅,倒是逃了天命所制,再得余时。” 这是吵起来了? 薛预泽稍稍坐直了一点。 韩非道:“大卜所言极是。韩非百年所得,只是‘人定胜天’四字。” 人定胜天。 林织羽看着他,剔透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汝欲胜天?” “天可敬,可胜,亦可欺也,”韩非抬手,按在旁边的大盒子之上,“曾闻大卜相语,陛下腹中有子,无见日月。” 陈碧渠神色一顿,而沈平莛也略有惊讶地看来。 “然,”林织羽承认,“其时朱星晦暗,旁无萌生,韩地不会有幼主现世。但臣后乩得一绝处逢生之相,又闻有新朝再立,想来公子无恙。” “正是,”陈碧渠对大卜态度很是尊敬,解释道,“其时夫人诞下公子,使傅氏将公子托付于臣,往外则声称公子幼夭。” 这件事林织羽知道,因为当时他就在她的产房里。 林织羽顿了顿,看向韩非:“如此,大王以为人定胜天。” 韩非语调很平静地回复:“不然。大卜容禀,韩非再得侍奉陛下尊前,只是自此不信天命难违。” 薛预泽心头微微一跳。 韩非和她……竟然有几乎一样的思路。 “大王怎知异世再逢并非天眷?”林织羽问,语速略略加快,“天地鬼神自该各正性命。大王此话发乎本心否?” “自然,”韩非笑了一下,很轻,“大卜又为何身至异世?亦天眷也?” 林织羽没说话。 “欺天易,欺心难。先师申申告诫,无与蔽于天而不知人,此话,韩非与大卜共勉。” 沈平莛放下茶盏。 蔽于天而不知人,先师。 那是荀子。 林织羽盯着韩非:“臣不解大王之意。” “韩非恣肆。大卜问我发乎本心与否,于是想求大卜,不妨反问自己一二,”韩非迎上他的目光,也不再客气,“林织羽,俗欲过甚,已于天远矣。” 你满口天理性命,可曾反求诸己,想一想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是天意吗? 林织羽沉默下来。 不是。 她昔日许诺要带他看一看真实鲜活的人间。 他想来求她践诺。 “事神者,不言伪事,不动世心,”韩非道,“大卜已是二者皆违了,该当如何?” 凡心已动,却又以言相掩,你还能做事神者吗? 此话一出,几人都反应过来。沈平莛打量林织羽片刻,而薛预泽轻轻扯了一下陈碧渠,低声道:“情敌啊?” 陈碧渠苦笑了一下。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许久,林织羽出声:“然。” 韩非颔首。 “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林织羽垂眸,“天之罪我,理所应当。” 他认罪,为自己的动心。 韩非呼吸有些不稳,闭上眼缓了缓,才慢慢道:“不怕求不得吗?” 偷得新生来寻她,若是求之不得,又该如何? 这次林织羽回得很快:“情愿心甘,堇茶如饴。” 他本身也没想能求到她的回应,不过是想再看一看她。 再看一看,他在世间看清的第一个人。 韩非不说话了。 沉默再次蔓延开来,片刻后,薛预泽含笑开口:“太师手底下就是夫人准备的礼物吧,能不能拆开给我们看看?” 韩非闻言,低头看着手下的大盒子,点了下头,准备拆开。 “您稍等,”陈碧渠迎上来,“封面有夫人的寄语。” 是那十六个字。 “天保定尔,受岁百禄。诒尔多福……”韩非念出来,缓缓打开盒子,“月恒——日升。” 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呼吸一滞。 “字字是夫人手抄,抄了很久,”陈碧渠解释,“不能亲手赠予太师,夫人想来也很遗憾。” 那是整二十卷王先慎编撰的《韩非子集解》手抄竖排本,连纸张装帧的手法都是熟悉的,他亲手教给她的那种。 看清题目,意识到这份礼物的分量,沈平莛都有些惊讶:“这是真费心了。” 薛预泽拿起手机拍了一下,说得坦然:“好羡慕太师!” 韩非眼眶有点发涨,不想太失态,连忙把盖子扣上去,问陈碧渠:“我现在可以过去看看吗?” 陈碧渠直接站起来:“我送您过去吧。” 宁昭同晚上七点过才醒过来,饿醒的,结果一睁眼看见个秀色可餐的大美人,吓得差点跳起来。 韩非连忙按住她:“挂着补液!勿动!” “……你怎么来了,”她躺回去,嗓子还是疼,但还是努力道,“对不起,说好要来参加你的冠礼的,结果这……” 韩非莞尔,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心意已至,比他人都足,我没有什么遗憾。” 这话说得宁昭同心里软软的:“喜欢我的礼物吗?” 他认真点头:“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她闻言就笑得满足:“那就好,我抄了好久呢。冠礼有拍照吧,能不能给我看看?” 韩非解释:“沈氏出席,不便留影。” 宁昭同理解,同时有点尴尬:“对不起然也,我怕你那边太冷清了才把他们都赶过来,一时没想到……” “梅氏一族都在,便是留影我也不会再看,”韩非安抚她,“高朋满座,我很是欣喜,只是更为想你。” 她一听,笑眯眯的:“想我啊?” “嗯,”他给她掖了掖被子,声音很轻,“故人俱在,唯不见你,总让我想起山陵崩后的诸多年景……于是尤为想你。” 那些月月年年里,越熟的面孔越平添惆怅,一看就让他透过张张面孔,想起她往昔的欢声。 宁昭同微微一怔:“然也……” 他颔首:“同同,你相信身心截然二分吗?” 身心截然二分? 她迟疑地摇摇头。 身体的欢愉拉住摇摇欲坠的灵魂,那是她熬到如今的原因之一。 “臣深以为然,”韩非轻轻抱住她,“我从未感受到如此炽烈的心意,将你等同于全部的生命……同同,我今岁十八,还能同你走过漫长的往后余生。” 他曾垂垂濒死的衰老灵魂决定不了什么东西。 他自认此刻爱她炽烈,如同爱全部的生命,那是从未有过的少年般一往无前的赤心,想要与她度过往后余生。 若真是天意眷顾,他感激涕零。 她听懂了,心尖微微一颤,对上他含笑的眼波,看见里面满满的深情。 不过一眼,她几乎就要流下泪来。 等第三天,大卜才找到机会能和陛下说几句话。 “我第一眼见到你,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宁昭同开玩笑,按捺着熟悉的心率飙升打量着眼前的绝世美人,“没想到还能有机会见到你。” 林织羽缓慢地掀着睫毛,声音不是太高:“是没想到,还是不想见?” “嗯?”她诧异挑眉,“是不是问得有点伤人啊,我有那么不是东西吗?” 林织羽没有理会她的戏言,认认真真对她道:“你我之间,还有一诺。” 一诺。 宁昭同恍然:“对,我说要带你看看山河人间的。” 林织羽强调:“和你一起。” “当然得和我一起,我敢把你一个人放出去嘛?”宁昭同笑,又问,“现在眼睛如何?” 他是天生的高度近视,三米之外人畜不分,昔日她和他熟稔起来便是因为她发现了这一点,还亲手给他磨了一副粗糙的水晶眼镜。 也是因此,他才在接近生命尽头之时,看清了人间的模样。 林织羽轻轻地抚过自己的眼睛,睫毛扫过指腹:“戴了隐形眼镜。” “?” 他的嘴里说出那么现代的词汇,宁昭同都被冲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抬手握住他的下巴看了看:“你多少度啊,度数太高不能戴隐形的吧。” 林织羽也不觉得冒犯,由着她的力道:“是放入眼中不用取出的。” “……知识盲区了,”宁昭同放了手,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头,“能看清就好,改天咱们问问薛预泽,看看能不能做个手术什么的。” 林织羽嗯了一声:“如此已经足够。” 此世能看清她的模样,已经足够了。 宁昭同的伤势确实不重,没伤筋没动骨的,第二个星期就出院了,甚至还赶上了结课。 她抱着备课本走出教室,经过楼底下的时候偶然瞥见办公室灯开着,心里有了点数,于是推门进来时,还没看清情况话就出了口:“不会又要来道歉吧?” 沈平莛轻笑一声,把书放到一边:“不该吗?” “我不太想听,你又不能把杨云建抓回来,”宁昭同把包扔了,往办公椅上一坐,仰着舒展了一下筋骨,“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事儿今后估计也少不了。” 封远英默默关了门,对着门上的中国结跨立不言。 沈平莛被这句话稍稍刺了一下,沉默片刻,还是道:“对不起。” 他明白她的意思,问题不仅仅是一个杨云建而已。他这里铁板一块,有心人自然要从他身边人下手。 “别说这话了。而且当时你找上我,不就是需要一个这样的角色吗?”宁昭同态度很坦然,看起来也是真的不介意,“就算我们之间还是纯然的交易,我也没有责怪你的理由,何况我俩现在什么关系?真没怪你,光心疼了。” 这话说的。 沈平莛失笑,示意封远英出去,等门关了,走过来轻轻抱住她:“不恨我。” “恨你?” “我逼着你留下来,束缚你的自由,不肯让你离开,”他将她抱起来,占据了她的位置,“有没有恨过我?” 宁昭同听懂了,不由有点想笑:“突然缺乏自信了?” “给我个答案吧。” “没有,”他要答案,她就利落给了一个答案,翻身攀着他的脖子,轻轻在他下巴上落下一个吻,“我挺喜欢你的,不然不会来勾引你。” 勾引。 他对这个词略有意见,但没有提出来:“我以为,你至少会有点生气。” “其实有过一点,”她承认了,又笑,“但是当金丝雀的快乐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他一下子笑出声来:“认真说的吗?” “当然认真啊,你干嘛怀疑我?” 怀疑。 他看着眼下这张鲜活的笑脸,不知怎么和当天的苍白渐渐重合。许久,他抬手,摸了摸她下颌上还没愈合的那一点伤痕,似乎有点叹息:“后悔了。” 后悔让她走到人前,后悔把她拉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瞬间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后悔什么,你得亏找的是我,要是个小白花儿早就死八百回了。” 他失笑:“我为什么会喜欢小白花儿?” “那谁知道,”她闷闷一笑,把脸贴在他胸口,一种极为干净的香气,“就像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看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