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我发现我也没那么制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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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嫂子!哎、嫂子,您好!今天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这……” 宁昭同瞥了三人一眼,慢悠悠点起一根烟:“说正事。” 最后还是那个小个子先进入主题:“那个,嫂子,你老公什么衔儿啊?” “大校。” 三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不、不是,嫂子,这可不兴开玩笑啊,哪儿有那么年轻的大校?” 后面人也嘀咕了一句,听口音像是北京本地的:“而且哪儿有大校自个儿开车的。” 她怔了一下,而后示意了一下空着的驾驶座:“哦,你说他啊,他不是我老公,我就抓他过来开个车。” 小个子噎了一下:“勤、勤务兵?” 勤务兵也那么能打? “什么就勤务兵,他是我老公战友,十年前就中尉了,现在是中校还是上校来着?”她抖了两下烟灰,“不急,他学历高,天花板高,还有得爬。” “??????” 这岁数上校,要真学历还高,退休前肩膀上挂个金星不成问题的啊! 她又问:“大校不能自个儿开车吗?” 小个子回得艰难:“一般来说,不会自己开车吧……” “可我家出门都他开车,”她若有所思,吸完最后一口把烟摁灭,“饭也是他做,碗也是他洗,地也是他拖,猫也是他喂……垃圾都该他倒。” 三人齐齐别过脸去。 妈的,再说心脏受不了了! 聂郁从坡上小跑下来,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烟味,冷冷地横了三人一眼:“进去吧。” 三个人唉声叹气地下车列队进去,聂郁打开车门,闻到一丝更浓郁的烟气,才明白刚才是误会他们三个了。 聂郁扣上安全带:“抽烟不好。” “就一支,手机没电了,不抽没事干,”宁昭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而后弓着身子从后面一脚跨到副驾驶,盘腿坐着,一边拴安全带一边拨了拨头发,“味道很浓吗?要不要透透气?” “不用,没什么味道。” “那就是你鼻子太灵了,你把鼻子关一会儿。” 聂郁轻笑一声,发动引擎,继续朝着北师大走。 静了片刻,发觉他好像暂时没有提话头的意思,她倾身去折腾音乐播放器。本来想播个轻缓一点的古典音乐,突然看见一张红唇黑发的脸,动作一顿。 莫文蔚。 她抬起指尖,片刻后,轻轻点了下去。 “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聂郁有点惊喜地看过来:“莫文蔚!” 她缩回位置上:“看路!” 他转回去,眼睛都笑弯了:“我喜欢莫文蔚!” “你猜谁不知道?” “但你肯定不知道我15年的时候去南京听莫文蔚的演唱会了,在南京人民大会堂。” “啊,15年,我和师兄都没在南京了。” 他笑得眉眼都带光:“那时候我合训最后一年,你不知道我怎么磨才请到假的。我还记得排队的时候我捡到前面女孩子的包,追上去还给她,结果太巧了,她就坐我旁边。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唱歌也好听,说话温温柔柔的,我当时还想着出去的时候要个微信。结果莫文蔚唱《他不爱我》的时候她打了一个电话,一边唱一边哭,然后……” “然后?”她追问。 聂郁叹气:“她在手机里男朋友复合了,我光关注这事去了,后面的几首歌都没认真听。” 她扑哧一声:“亏了。” “也还好,最后微信还是要到了。” “嗯?你想干嘛?” “没想干什么,”他笑,“那时候年轻气盛,说你男朋友要是再对不起你,我就帮你揍他。挺可爱的一个meimei,现在在浙江当公务员,已经结婚了,偶尔还回复我朋友圈,问我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她都惊讶了:“你这脾气能说出这种话,不容易啊。” “大学之前都安分,刚上军校那两年跟他们混,一群大小伙子,火气重,久了就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说话也没轻没重的,”他轻轻揉了一下鼻子,笑,“我也瞒得好。是毕业那年分配,终于要离开学校了,又是那么好的特种部队,一高兴忘形才暴露了。结果被爸爸mama大骂了一顿,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让我在门口跪了两个小时,邻居人来人往都看我……后来就稳重多了。” 她竖个大拇指:“学到了。” “?” 她笑眯眯的:“叔叔阿姨不愧是三十多年的老教师,拿捏二十多岁还叛逆的儿子简直不在话下。” 聂郁被说得还有点不好意思:“我确实没什么叛逆期,和爸爸mama一直关系都很好。” “我就不一样了,70kg里65kg的反骨。” 他惊讶:“现在70kg了?” “看不出来吧?”她笑眯眯的,“我开挂的,肌rou密度高,所以不显壮。别嫉妒。” “好,不嫉妒,”聂郁轻笑一声,把话题拉回来,倒不谈她爸妈,只是道:“不然那时候我怎么那么喜欢你?” 一句话说得宁昭同心脏猛跳了一下:“……你这话,我都不知道怎么接。” “说出来你可能要笑我。东君那时候说我们,说我是那种从小品学兼优的乖乖女,你是那种抽烟喝酒烫头不学无术还打架的坏小子,我这种被管得太厉害的,喜欢你这样放肆自在的,是命中注定的。” “……” 她别开脸笑骂道:“傅东君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可是抽烟喝酒烫头打架你好像也不少。”聂郁看过来,眼波干净带着笑意。 “轮不着你嫌弃啊,再屁话老子明儿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本来还因为前一句有点受伤,结果后一句一出,他直接笑喷了:“真、真染啊?” “我就说说,”她摸了下鼻子,“我要真染家里可能就要出血案了。” 咱家别的不多,绿帽子能批发,也就是谁也嫌弃不了谁才没人提。 聂郁往回找补两句:“队长当年就这么叫我们。” “嗯?” “当年队长刚升职,天天写报告写得特别痛苦。跟我们聚餐的时候就抱怨,说比起写一份文书,他宁愿下去面对我们一群绿帽子。” “……你这么一说,我发现我也没那么制服控。” “制服控?真的吗?” 她横来一眼:“假的!” 聂郁低笑一声:“也可以真的。” “老陈就算了吧,togal穿估计也不太好看,他太块儿了,没那挺拔清隽小白杨的味道,”宁昭同真心实意地嫌弃,“还不如傅东君——哦,傅东君他老公很不错,小姜同志肩宽腰细腿长,是个仪仗队好苗子。” 聂郁一呆,连忙道:“小姜不行!” “……啊,”她有点尴尬,“那师兄多劝劝,不要讳疾忌医啊。” “不是这个意思……”他都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满嘴火车,跟着有点尴尬,正好马上到了,连忙转移话题,“到了,你去吧。” 她轻笑一声,等他停稳,抓着包推门而出。 聂郁懊恼地摸了一下耳朵。 他就知道她是逗他的! “最想说的话,我应该从何说起……” 他一愣。 他愤愤切歌。 连karen都嘲讽我! “来了来了!”她飞快地跳进来,带来一阵裹着雪的风,“冻死我了,咱俩聊到哪儿了?” 皮肤雪白的脸,鼻尖一点薄红。面部基本不见什么沟壑,双眉平展,轮廓很深,眼睛上扬的弧度有些显凌厉,嘴唇却是花瓣一样的柔软红润。 这是一张在大屏幕上也不会失色的脸,此刻鲜活地睁着大眼睛,眼里只装着他一个人。 他喉咙有点发紧:“同同。” 她好像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怎么了?” 他吸了一口气,对上她的眼睛,很认真,一字一句:“我想跟你聊聊那些笔记本。” 她动作稍稍滞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去拴安全带:“好。路上聊吧。” 他启动车离开北师大校门,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再次经过这个学校心里竟然没有一点触动,睫毛起伏两下,他呼出一口气:“对不起,同同。” 她直视前方:“我说过很多次了,聂郁,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他咬了一下下唇:“我不知道你当时过得那么难受,我” “你对我的爱有因为你不知道这些东西而少半分吗?”她声音有点轻,但依然是主动的姿态,语速很快,“聂郁,我向你倾倒这些负面的情绪垃圾没有意义,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回不了国,你也陪不了我,我何必说出来让你跟着我难受?” 他的理性可以理解一切,可心绪却依然沉沉地压着,催着他去寻找自己的失责之处。 车进隧道又出来,光影在他脸上明灭变化:“我只是觉得,我至少应该知道你有多痛苦,哪怕我没办法做点什么。” 她似乎笑了一下,很淡:“一份苦干嘛要两个人一起吃?” “可当时——”他飞快地侧身看她一眼,又因为临近晚高峰路况复杂而转了回去,留下一道倔强的影子,“同同,我到现在也依旧这样认为,不论是快乐还是痛苦,伴侣彼此分担是理所应当的。” “聂郁,我二十五岁时候的确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对着你要格外心疼些,不想再给你添加上一种没什么意义的无能为力感。” 他指尖微微一紧。 无能为力。 “而三十岁过后——”她似乎浸入什么回忆里,眉眼里有点隐约的疲态,“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三十岁过后,我就更习惯独自面对一切了,因为从此没有人能帮我分担。” 他明白,那是异界的三十岁,她在那一年成为天下的共主。 北辰居极,众星拱之,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多高悬,多冰冷的位置。 他在这一刻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轻佻。他以为她只是自己久别数载的前女友,藏着一些隐秘心思用习惯的方法向她试探,却忘了她其实已经经历过太多他不明白的时光,在那里活成了一颗枝叶繁盛的大树。 聂郁啊聂郁,怎么变得那么傲慢了呢…… 他沉默下来,她也别开脸,呼吸清浅。 许久,她突然开口:“你知道我的经历后就能知道,我不怨你,也不可能怨你。” “……嗯?” “你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嗯、所有加起来的时光里,”她将镜子拉开又合上,“我以前跟韩非谈起过你,很早的时候,那时候我跟他还没结婚。他很羡慕我能碰见你和傅东君,还很遗憾不能见你一面。” “真的吗?你在那样的地方聊起我?” 她笑,眉眼柔软:“是啊,当时他刚即位,成天不理我,我也气啊,就干脆跑了,心想我就不信只能在你这儿打工。他骑马来追我,我差点揍了他一顿,他眼眶哭得红红的特别招人疼,求着我不要走。我这人吧你也知道,心软,当晚我们俩人泡温泉池子里聊了大半夜,我把底全交了。我那前二十年也没什么好说的,光说你跟傅东君了。” 他心里又酸又甜,还不忘纠正一句:“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二十一了。” “啊,略数。” 他失笑:“这么略数咱俩就没认识几年。” 她语调悠悠:“小聂啊,阿姨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活得久。” “……不许这么说话!” 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扑哧一声,乐不可支。 暖气让车内升温,莫文蔚的慵懒唱腔作为萦绕的背景,太舒适融洽的气氛,足以让一对身份尴尬的朋友自在地聊起一些,之前一直无法出口的隐痛。 “……你前几天不是都猜出来了,”聂郁看着前方,“卿仪说自己忍不下去了,让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宁昭同点头,偏头看向窗外:“卿仪一直过得很痛苦,她很爱你,但也因此更担心你。” “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平衡,”他情绪低落下来,“我想弥补,但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而且我总是在弥补,一说起来就觉得难堪。” 弥补。 她很轻地应了一声:“那现在呢?” “什么?” “还想挽回吗?” 一个熟悉的问句,聂郁还清晰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说的是他有信心处理好一切。 而如今他没有这样的自信了。 “……可能,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了。” 他解不开那个死结,如果不想把两个人都拖下水,就只能挥刀把它剪断。 以一场酣畅淋漓的痛苦,结束往昔一切。 她听明白了:“做好决定了?” “嗯。” “不难受吗?” “难受,就像你说的,无能为力是最难受的,”他带上一点笑意,说不上欣慰,却也如同坦然认命,“我求不到两全其美,那……就这样吧。” 让费力缝补的一切就走到这儿。 都结束吧。 晚上陈承平回来得晚一点,所以是喻蓝江和聂郁做的饭。味道还算过得去,就是卖相和搭配上差了点,宁昭同吃得特别嫌弃。 陈承平倒是给部下面子,还指责她:“一天天吃那么素能顶什么用?多补充蛋白质!让你把傅东君干趴下你以为开玩笑的啊?出了年赶紧练起来,肚子上都堆rou了!” 喻蓝江:“?”不是开玩笑的吗? 聂郁:“?”什么,这种玩笑也敢开? 她放筷子,清脆一声,抬眼看他:“骂我?” “……”陈承平解释,“忠言逆耳,我这是建议。” “哦,”她点点头,把最后两口吃完,起身,“骂我,不吃了。” “?” 参谋长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懵,聂郁忍着笑:“队长先吃吧,厨房东西很多的,晚上再做也行。” 看她悠哉翘着二郎腿抱着猫看电视的样子也实在不像生气,陈承平再看了两眼,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不能这么惯着,筷子飞快地按住了最后一块羊排。 Togal出品,不要怀疑草原浪子做羊rou的手艺。 她对春晚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更不想初一就加班,于是洗完碗后四人团坐,继续昨晚的麻将大业。 聂郁不太熟练,但棋牌界的新手定律真不能挑衅,眼见着在第三把就胡了个杠上花出来。 陈承平不嫉妒,反而非常欣慰:“不错!不错!不愧是老子一手带出来的!” 聂上校含羞:“运气好,运气好。” 她一哂:“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八万,togal,截他牌。” “copy that,”喻蓝江眼睛动得飞快,他又高,旁边的陈承平有时候都下意识地要护着牌面,“七条。” “六万。” 陈承平忙道:“杠一个!”来得好! “慢着,”她笑得漂亮,推牌,“清一色,老子胡了。” “?”陈承平怒了,“胡在我门前?” “有什么话说?” “……那倒也没有。” 她横他一眼:“那就洗牌给钱!” 陈参谋长认命,算完帐一边和牌一边痛下决心不再挑衅她,问起聂郁:“在新单位过得怎么样?老孟没为难你吧?” 聂郁笑意还没下去,动作有点慢地砌着牌:“孟参谋长人很好,不仅没有为难还很关照我,经常让我去他家吃饭。夫人也热情,不过她是温州人,做饭我不大吃得惯。” 喻蓝江闻言乐了一下。 陈承平看他:“笑啥?” 喻蓝江挑了下眉:“不是,孟岳成有个闺女,聂哥你见过没有?”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看过来了。 聂郁摇了下头:“听说在南边哪里,没见回来过。三条。” “二饼。” “二筒。老孟闺女咋了?” 喻蓝江打出一张三筒:“他闺女没啥,踏踏实实挺好一女的,不然你们也不至于没听过她名字。但孟岳成恨不得把闺女十六岁就嫁出去,当年新人一来老孟第一句先问婚恋状况,我们都在背后笑话他。” 她问:“笑话谁?” 喻蓝江背脊一紧,忙道:“当然笑话孟岳成啊!” 陈承平回过味儿来了,看聂郁:“老孟是这个意思?七条。” 聂郁笑得有点尴尬:“这,我还真没意识到……” “八万,”她看向喻蓝江,“我听你们这意思是,聂郁现在在你老单位啊?” 喻蓝江不满:“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聂郁瞅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