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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器和杂物都要搬到刘岩在郊区的家里,包括姜芷芃用的那套架子鼓。星期天刘岩特意开了自家的小卡车来,可惜搬家的人只有他,还有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女生。他颇不满,叉腰对姜芷芃抱怨:“你说你要男朋友干什么?搬家都不来帮忙,难道只是供在家里观赏?”换作平时姜芷芃一定是会笑眯眯地顶回来:“怎么啦,就是好看,光看看也赏心悦目,不行吗?”这天她只是笑眯眯地回答:“他呀,出国了。”他才知道有这回事。那时候贺宇川还在A公司上班,他工作的公司和贺宇川在同一片商区。中午贺宇川喊他出来吃饭,还不经意地问到:“你的乐队怎么办?不玩儿了?”他十分感概地回答:“那还能怎样,大家都各奔东西了。你有没有听说,沈奕衡去了美国。”对面的贺宇川骤然停下筷子,抬头瞪着他,停了片刻忽然问:“……分手了?”他愣了愣才跟上贺宇川跳跃性的思维,挠头说:“你是说和姜芷芃?不能吧,出国了也不一定要分手啊。如果分手了,凭他们两个的黏糊劲儿,姜芷芃还不得伤心欲绝?前几天还看见她,没觉得她有什么不一样。”贺宇川“嗯”了一声,没有把话题再继续下去。那时候贺宇川在心里对自己说,其实这与你毫无关系。最初认识姜芷芃的时候,他确实对她有几分同情。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的样子,清汤挂面一样的黑色长发,刘海盖在前额,一张很小的瓜子脸,眼睛很大,皮肤白得透明。他无意间听到过姜芷蓁谈论她的身世,自小丧母,父亲又再婚,跟着阿姨长大,算得上孤苦伶仃。后来和她多见了几次,他才发现她楚楚可怜的外表全是用来骗人的。虽说她才大一,倒是打工逃课一样也没拉下,喝起酒来比男生还狠,浑身一股无所谓的劲头,大概最不想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有一次他似乎还被她同情过,因为他也在单亲家庭长大,即将有一个后妈。记不清那时候说到了什么,只记得她一脸不忍的神色,告诉他:“你不就是讨厌姜芷蓁?不用不承认,我知道,我也有后妈。”他那时候就想说,你看,其实你也没有那么无所谓,许多事挖一个洞埋在心底,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因为不敢看。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有爱心的人,路上遇到流浪猫或流浪狗他不见得会多看一眼,乞丐儿童也没从他这里多要到过一毛钱,只是这一次大概真是同情心泛滥。她要写一个苹果应用,他觉得她什么都不懂,总好奇她的进度。晚自习的时候他会想到,听说姜芷芃在酒吧打工,这种活儿不知安不安全。白天上课他会忽然地想,姜芷芃这个人,对功课马马虎虎,不会挂掉哪门功课吧。甚至吃饭的时候他也会莫名其妙地想到,酒量好难道是件好事?喝成酒精肝的大概都是千杯不醉的人。也许这次不同,毕竟他们也算是拐了八道弯的亲戚,一个女生孤身在外,老爸也嘱咐他多照顾学妹,他多关心几次实属正常。后来的事发生得很快,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问他是不是有点喜欢她,还问是不是想阻挠他父亲和她堂姐的婚事。他从未想过要阻挠父亲的婚事。母亲去世多年,父亲还年轻,能再找个伴侣,他觉得是件好事。至于他是不是喜欢她,他更没想过。喜欢一个姑娘是什么感觉?他没什么经验。中学同学聚会的时候,有人还起哄:“哎?那个跟着你泡图书馆的小学妹呢?怎么没带来?”他皱着眉回答:“别瞎说,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我看她一个外地女生不认识几个人,多回答了她几个学习上的问题而已。”那时候胡浩对他冷嘲热讽:“哟,外地女生多了去了,怎么没见你关心过别人。”同学笑着解围:“呵呵,贺宇川还是老样子哈,当年谁都知道殷玥海对你有意思吧,就你一个人无动于衷。”也许是他比较迟钝。记得小时候,他一直以为所有猫都是母的,所有狗都是公的。等到中学甚至大学头两年,他一直觉得谈恋爱都是女生的事,和男生没什么关系。至于他自己,踢球打游戏写程序远比女同学有趣得多。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对姜芷芃有什么不纯洁的想法,一切为时已晚。她应该对他没什么不纯洁的想法,因为她很快找到了别人。他记得她二十一岁前想要做完的事,送了她两张滑翔基地的门票,她拿去和那个人比翼双飞了一次,还把照片挂在朋友圈上。他觉得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不过是对一个女生有一点好感又没有回应而已,他不是世上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过一阵就淡了,自然会有其他人出现。即便如此,很多时候心里确实不好受,可以说象针扎一样的难受,特别是当看到她和沈奕衡站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她剪掉了长发,多了许多飞扬洒脱,抬头看着身边的人,目光里的笑意满溢出来,浑身上下每一段光彩都在为那个人绽放。毕业以后,大多朋友都已经出双入对,甚至有一两个在准备嫁娶了。倒不是所有人都在和初恋情人海枯石烂,更多的人告别大学生活,有了新的伙伴。就像那个笑话里讲的一样,又不是手机充电器,谁没了谁会活不下去。有时候他想,也没什么,她高兴就好,她看上去也确实是挺高兴的。至于他自己,有些事,挖一个洞埋在心底,不失为一种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后来又一次同学聚会,不知为什么来了许多女生,包括殷玥海在内。又是胡浩请客,说要庆祝一下中学毕业五周年,把大家拉到一个新开张的餐厅。他不记得许多细节,只记得人多,包厢里很吵,电视上播着西甲联赛,旁边的几个人全程都在划拳喝酒,而他大部分时间在看电视。走的时候外面下着瓢泼大雨。H城春雨绵延的天气结束,预示一个新的季节的到来。一大群人挤在餐厅大堂门口高声告别,他率先张开伞走出去。雨点“噗噗”砸在雨伞上,好像要把伞顶击穿。有人从后面踩着水花追上他,缩着脖子躲进他伞底,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喊:“下这么大雨,是不是天上破了个洞啊?!”女孩子的声音清脆悦耳。他低头看,看到殷玥海那张面容姣好的脸,看到她嘴角堆起一个充满期待的笑,眼神湿漉漉的,反射雨夜的水光。那一刻他恍惚了一秒钟,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面前站的是谁。殷玥海拉紧他的胳膊,朝他身边挨了挨,犹豫了片刻才轻声说:“……我没带伞,你开车了吧?送我一程好不好?”环顾四周,同学们正在双双对对地离开,有几个还朝他们善意地微笑。谁都知道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