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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呀。他必须得走。可没等吉米从吧凳上起身,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夏恩正端着摆满空杯子的托盘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他喊了一声:“夏莉!”夏莉对夏恩挥了挥手,然后就整个人转向了吉米。来者不善。如果这是西部拓荒的年代,屋里的其他客人早就趁着枪战尚未打响,猫到桌子底下去了。但夏莉并没有掏出左轮手枪,而是气势汹汹地向吧台走来。她又高又瘦,穿着发白的牛仔裤和青色毛衣,一头红发在脑后扎了个简洁的马尾辫。她毫不客气地扑通一声坐在吉米身边,虎着脸死死地盯着吉米。夏恩回到吧台后,放下托盘,向她俯身问道:“豪格呢?”“在家看孩子。”夏恩好像有点儿为难,他侧过身对吉米说:“这是夏莉,我的捣蛋幺妹。夏莉,这是吉米·多赛特,贝琳达阿姨刚刚雇了他。”“幸会。”吉米含含糊糊地打了个招呼,但她没接茬。她长得跟夏恩很像。非常像。她的眼睛也是蓝色的,但要浅一些,当然,她脸上没有那些疤。她的鼻子也不像夏恩那样有点儿歪。夏恩交叉双臂,把身子俯得更低,贴近她,说:“明天星期三,你可是得上班的。”接着他又给吉米加了句注解:“她教五年级。”然后他又把脸转向他meimei,“你来干嘛?”“我渴了,麻烦来杯健怡可乐。”夏恩沉着脸倒了一杯可乐。他把杯子使劲儿往台面上一搁,颠得饮料都从杯沿溅了一点出来,他也没有马上动手擦。他朝她扔了一根纸包的吸管。“贝琳达阿姨给你打电话了吧?”夏莉大声叹了口气。“我们只是想——”“我是个成年人,”他压低嗓门吼道,“我他妈不需要保姆!”他气得满脸通红,但夏莉毫不示弱。“我可不是在当保姆,夏恩。你也知道,我们只是关心你。”夏恩看上去急火攻心,吉米觉得他的耳朵都快冒烟了。尽管吉米不太明白他们在吵什么,但他知道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他站起来,说:“那个,我觉得我最好——”“不准走!”夏恩冲他大喝一声,然后又放软声音补了一句:“对不起,我喜欢有你陪着。别让我这帮多管闲事的亲戚把你给挤走,拜托。”吉米轻轻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夏恩指着夏莉,用犀利尖刻的语气说:“你想审这个被我看上的倒霉蛋儿?随你便。但他压根儿用不着跟你交代,夏洛蒂,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你要是把他给吓跑了……”说到这儿,他紧紧闭上了嘴。那一瞬间,吉米还以为他要哭了。“夏恩……”夏莉的语气很悲伤,稍微软化了一点。但夏恩只是狂乱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吉米。“她准备跟你说我是个废物。我可能该早点儿告诉你。估计你也已经猜着了一些,看我拖着这副身体到处晃,跟行尸走rou似的。”吉米伸出手,盖在夏恩的手背上,轻握了一下。“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你是废物。”“可我就是。”夏恩低声说。“听她说吧。”他轻轻抽出手,跛着脚去了酒吧的另一头。吉米努力不让自己在夏莉的审视下露怯,可她没开腔,于是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大约一年前,我在怀俄明,一个跟这儿差不多大的小镇。当时我口袋里大约有十块钱,别的啥也没有。天快黑了突然来了一场风暴。一开始雷雨大风,然后又突然翻脸变成暴风雪,cao蛋天气。那种天气很容易出人命,而我连个待的地儿都没有。”对方依旧没跟他说一个字,但他知道她在听。他嚼了几个爆米花,然后用咖啡冲下去——喝完沙示,他还是叫了咖啡。她动了动,好像忍不住想问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强忍着没笑出来。“我到处找,可在那么个地方,商店饭馆都早早打烊了,没多久连酒吧都因为天气关门了。别的一些地方有车站能避一避,但那儿没有。那儿的高速公路边上只有一家破败的老汽车旅馆,可他们不肯给我房间,就算我保证第二天会拼命给他们干活儿也不行。换我我也不给。我试着拦顺风车,可没人蠢到冒雪上路。那个镇子就连警察局都没有,有的话我还能去求他们让我暖和几个钟头。我太绝望了,甚至去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但没一个人让我进去。一个也没有。我太冷了,脑子都给冻住了,走路也不大利索。我摔倒了,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又喝了一口渐渐变凉的咖啡,扫了一眼酒吧的另一头。夏恩正故意不看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擦着一张光洁如新的桌子。“我醒来的时候,人在医院。我后来在那儿住了几天,医生们跟我说,我很幸运,没有冻伤。另一件幸运的事是,居然有傻瓜在暴风雪中出门,在我死于低体温症之前发现了我。”良久,她才打破沉默开口问:“你想说什么?”“我想说的是,我这人挺幸运的。今天早上我的车扔下我一命呜呼了。即便跟当初在怀俄明的那种境地比起来,我还不算太惨,夏恩还是插手帮了我一把,给我找了份工作,还找了个地方住。你哥哥是个好人。”“我知道。”她说。她把玩了一会儿吸管,然后重新看向他。“你来我们这儿干嘛?”“路过,我的车坏了。夏恩主动帮我找了这份工作。”“你是怎么遇见夏恩的?”他思忖着要不要跟她说是网上约炮,但想想还是别作了,她看上去不像有心情逗乐儿。“我昨晚在这儿喝了几杯咖啡。今天早上我在小梅餐馆吃早饭,他过来跟我拼桌。我们聊了几句。”“你昨晚在哪儿过的夜?”吉米可以想象得出,在这位严师的眼皮底下,传纸条和考试作弊的学生绝对没好果子吃。“在我车里。”她的表情可能柔和了那么一点点,但依旧不依不饶。“你想要什么?”“这是个艰深的哲学问题,对吧?就眼下呢,我想要的不多,有暖和的床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