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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在意一个不务正业、寻花问柳的纨绔废物呢?”“谁敢说你是废物!”贺洗尘笑了一下,接着神情严肃道:“阿父,上面那位老了,猜疑心和戾气却不小,站在太子那边的云起一系顾盼自雄,游离不定的杨子厚一系尚在蛰伏,三方博弈,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阿父手握北疆大军,是谁都想要的最有力的支持者。”李惊风单知道他的儿子有才识,却没想到他能将朝中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听他说到这,连忙说道:“阿父是绝不愿参与党派之争的!”“不易晓得。”贺洗尘不笑的时候眼底清辉冷冷,令人不敢直视,“新旧交替掀起的腥风血雨稍一波及旁人,掉层皮都是轻的。阿父不掺和,他们却未必会让阿父好过。”他抓起李惊风布满老茧的手,带着微微笑意问道,“阿父要权还是要享清福?”李惊风一震,连忙反手抓住贺洗尘的肩膀:“儿子……”“要权,不易帮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贺洗尘淡淡道,“若阿父想去享清福,不易也帮您!咱爷俩远离是非,去寒山观,闲云野鹤,自在逍遥,岂不快哉?”李惊风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少年——稚嫩却不天真,有仙人一样的外貌,也有雷霆一般的手段。他们分开了十二年,如今只相聚不过半载,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忽然欣慰地笑了笑:“等我将北狄那群虫子都碾死,咱们便去流浪江湖。到时你是少侠,我是大侠,路遇不平,便拔刀相助,若是有小公子愿意以身相许,就再好不过!”贺洗尘弓起的脊背猛地塌下去,他有些崩溃地捂住脸:“醒醒啊老李头!咱们在谈保命的事啊!”脑袋忽然一重,李惊风摸着他的头,温声说道:“交给我吧。”他不喜欢打仗,事实上他更乐意归隐南山,渔樵耕读,但既然身负使命,便只能继续前行。第31章且行乐㈧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五载光阴,城门前的老柳树枯荣由它,大街小巷里穿梭的泥猴孩子倏忽间抽条成稚气少年,斑驳的石桥下流水潺潺,沽酒酣眠的风流公子泛舟溪上。林沉舟头戴斗笠,一竿撑开了碧波,水纹荡开,缓缓飘过丰乐桥。乌篷船内,贺洗尘随着浪涌沉浮,一只手撑着太阳xue闭目浅眠。“阿蕤公子,我取酒来了。”林沉舟竹竿一点,将船停在岸边,喊道。阿蕤算账的手一抖,抖下蝌蚪大的墨点。“知道了!每次来都要吓我一跳!”阿蕤脾气不好,酿的酒却是一流,他从柜子顶抱下一坛「山河间」,没好气地递给林沉舟。“李公子……在里头?”他往船里瞥去,只看见一个半倚着矮桌的身影,“又在睡觉,整天只知道睡觉!”“少爷昨晚没睡好。”林沉舟说道。“哼!肯定又去乐游阁找那个阿绯了吧!”这话说得醋意横生,可阿蕤一点没意识到,瞪了林沉舟一眼就翩然远去。林沉舟尴尬地摸了下鼻子。船里传出一声闷笑,他无奈地将酒坛子拿了进去:“少爷。”鸦青色的衣裳太过老气沉重,穿在贺洗尘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超逸绝俗,他接过圆溜溜的酒坛:“走吧,江玄真还在等着。”从国子监毕业后,杨钧被选授为左军都督府都事;徐衍不声不响地在会试中考了个二十七名;整日斗鸡走狗的刘熙被端亲王扭送回封地,却每天都给他写信,字里行间情意绵绵;散养的曲令芳自己背着竹篓,跑上跑下,记录了许多趣闻轶事,最近好像跑到江南去了。当年的浪荡少年如今都逐渐步入朝堂的旋涡,只余一个贺洗尘,走马章台,眠花宿柳,名声委实太过轻浮了些。他与宋严的君子之交虽然坦坦荡荡,却架不住旁人妄加揣测,在整个长安城眼中,这两人走在一起,便占尽长安城的八分风流。那什么乱陵香什么独山玉,通通比不过瞧他们一眼。河水晃晃悠悠的,春风吹拂,满是醉人的香气。江浸躲在河边的古榕树下,平静地等待着熟悉的乌篷船。丰乐桥离乱陵香不远,他一贯是不喜欢到这来的,又苦于老师酒瘾一上头,就被撵到这里打酒。贺洗尘和张止是酒友损友,不止一次看见他进退两难的模样,索性便帮他一把,这一帮,就是五年。“江公子。”林沉舟远远便看见岸上的江浸,竹竿一打,弧了个圈撑到他面前。“劳烦了。”江浸说道。“你这句话说了五年,什么时候能不说才算你的本事。”贺洗尘从船篷里钻出来,“给你!”他提着红绳子把手一伸,阳光从树顶漏下来,光斑点点。“多谢。”江浸始终敛着眉眼。贺洗尘问道:“前天不是榜下捉婿么?有没有人家相中你?”三年一次的会试前天放榜,整个长安的小郎君闻风而动,拿绳子拿轿子,甚至都准备好了喜堂,只等着绑来一个进士就给人来个小登科。专业卖徒弟的张止都和他说了,江浸那天回到云起,头发被人抓乱,鞋子都跑掉一只,衣冠不整,狼狈不堪。要是他哪天能见到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江浸露出这种神情,肯定会高兴得多吃三碗米饭。“有几位,确实激动了些。”贺洗尘低笑一声,打趣道:“我瞧你的模样,大约会被推选为探花使,到时候去各家府上采折名花,未免会有小郎君暗送秋波,记得要抓紧机会,知行老友可为你的婚事cao碎了心。”江浸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今年将军府还是闭门谢客?”上一届的探花使兴冲冲地往镇国将军府去不就是为了见贺洗尘一面,结果却被拒之门外。“我阿父向来和读书人合不来。”贺洗尘说道,望了眼日头,“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此别过,这该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取酒了。”江浸似乎还有话要说,顿了一瞬只说道:“告辞……”*就算做官了,我还是会为老师打酒的……我依旧不喜欢乱陵香……直到众人将他拥上马,江浸才惶惶然如梦初醒,他连忙回了个礼,和另一位被选出来的探花使策马先行。杏园宴会开始前众人便先推选出两位少俊进士为探花使,两位探花使先行,其他及第进士紧随其后,遍游长安名园,折得名贵花卉。一切依照贺洗尘所料,江浸被选为探花使。他不爱说话,至于另一个……徐衍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不,徐衍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两人沉默无言,在一个岔路口停下,安静了几秒,两人同时驱着马拐向左边。“你去哪一家?”徐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