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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就不在那三人之下,只是他一直谨慎收敛着自己的锋芒,在最初两年里总是掐着一个合宜的点,将自己放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既不会显得木秀于林,又不会沦为平庸。“那时我就对印教头说,你那种不着痕迹的让法,对你的对手来说其实是最危险,”沐青霜神色郑重地瞥了他一眼,“会让对方错估自己的实力而不自知。”令子都愣了愣,旋即歉意地点点头:“那时年少无知,没想到这么多。只是初进讲武堂时就听说主事官提过,说外地各军随时可能到赫山点将挑人走,而咱们利州军则会排在最后,我便稍稍敛着些。”他的脚步略微踟蹰,有些忐忑地看了沐青霜一眼:“你会不会……瞧不起我这种想法?”利州自古与中原往来甚少,大多土生利州人对中原的感情偏于淡漠,并无太强烈的“家国情怀”。若有得选,他们宁愿为了守护利州而埋骨青山无人知,也不愿离乡背井去中原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数百年来,代代利州人几乎都是这样的心性。不过,近二十年来涌入利州避难的中原人里,除了有豪强富绅与流民,也不乏各种家说流派的渊博士子。这些人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能以笔墨鼓舞千军,用华章唤醒万众。他们散入利州各城的书院、家塾内传道授业,以文弱之躯担起薪火传承之责,逐渐让许多利州的少年人开始将中原河山装进自己的襟怀热血中。只是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不可能一蹴而就,并非所有人都能立刻扭转从先辈那里继承下来的固有认知。譬如令子都,也譬如沐青霜。他们当年在赫山讲武堂时,也受过那些中原来的夫子们的熏陶与感召,对收复中原故国山河也有期待与关注,对毅然前往中原驱敌复国的同窗也心怀敬意,可若非万不得已,他们自己并没有太大意愿投身其中。沐青霜自嘲地笑着摇摇头:“我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你?我自己不也这样。”当初她在讲武堂时,不也同令子都一样,始终藏着掖着,生怕太过锋芒毕露而被外地各军府挑中。她从未出过利州道,中原那千里故国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图腾。她会因为书本上那些凛然大义而热血沸腾,也会被夫子与同窗们的热血打动,跟着一起沸腾。但到了真要做出抉择的时候,利州在她心中仍旧是重于中原的。在这件事上,她和令子都完全是一样的人,谁也没资格笑话谁。****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场边廊檐下。沐青霜对某道灼灼投向自己的目光视而不见,略弯腰平视着贺征怀里的沐霁昭:“崽子,你自个儿没腿的吗?”哪怕沐霁昭就被贺征抱在怀里,沐青霜也只是顾自弯着腰与沐霁昭说笑,仿佛这小家伙是自己凭空浮这么高的。沐霁昭咧嘴笑呵呵,转身抱紧贺征的脖子:“没腿的!”“没腿你也给我下来,”沐青霜拎着他衣领晃了晃,终于淡淡掠了贺征一眼,“叫他自己走,总抱着不行的。”贺征面上郁色淡去,唇角偷偷上扬:“好。”被放到地上的沐霁昭开始耍赖,可怜兮兮巴着贺征的腿,嘟着小嘴:“贺二嘟……贺二嘟……抱嘛,抱嘛……”贺征低头与小家伙对视一眼,爱莫能助地以下巴指了指沐青霜。沐青霜并不搭理小家伙的耍赖,转而对站在一旁的沐青霓道:“咱们慢慢走回去,坐会儿喝口茶也就差不多到饭点儿了。”“好咧!”沐青霓也饿了,牵了沐青霜的手就走。那小家伙大概很清楚“小嘟嘟”在这件事上是个求不动的铁石心肠,只好扁着小嘴退而求此次,双手吊着贺征的手臂,小短腿儿悬空,能少走两步是两步了。令子都见状对贺征笑笑,贺征却板着脸冷冷甩他个眼刀,拎着挂在自己臂上的沐霁昭,举步就走。“诶我说你这人,不就之前打了一架,怎么还真记上仇了不成?”令子都也回他个没好气的白眼。他们二人之前在沐家门口打的那一架还真算不上什么,毕竟年少时打得比那更凶都能转脸就勾肩搭背。贺征冷冷斜睨他。令子都立刻明白并不是因为之前打架的事,便讪讪摸了摸鼻子:“那你一直黑着脸瞪我做什么?”才走出没几步,沐霁昭就已吊得手酸了,便又蹬着小腿儿,哼哼唧唧让贺征放他下地自己走。贺征依言将他放下,转头神色不善地对令子都又“啧”了一声。令子都觑着他那脸色,恍然大悟地嘀咕道:“哦,你也看出来了?”说完,小心翼翼地朝前头沐青霜的背影瞧了一眼。沐青霜与沐青霓已将他们落下了一大截,这距离是不大听得清楚他俩说话的。“也?”贺征危险地挑起眉,看他的眼神愈发凶冷。令子都像是有些羞涩地垂下眼看着地面,弱声弱气地嘟囔:“我说你们这屋里这些个做兄长的人,都领了同样的祖传秘籍是不是?你这会儿瞪我的眼神跟少帅一模一样。”他口中的“少帅”指的自然是沐青演。虽说令子都这几年是在利州军麾下,也颇得沐武岱与沐青演看重,但私下里与沐家说不上太深厚的交情,自然也没谁想到要专程对他解释贺征的事。因此他一直只知道贺征从小在沐家长大,是沐青霜的异姓兄长,便在心中将贺征此刻的古怪冷眼与沐青演那“你个死小子居然敢妄想我家白菜”的兄长眼神归做了同一种。贺征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后,一口老血怄在心尖,咬牙切齿道:“我跟少帅,完、全、不、一、样。”沐霁昭牵着贺征的手,歪着小脑袋打量令子都片刻后,跟着冲他高声大喊:“不!一!样!”小家伙这一嗓子,惹得前头的沐青霜与沐青霓诧异回头看了一眼。令子都赶忙低头冲小家伙龇牙做了个鬼脸,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儿:“嘿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我白给你吃那么多糖了是吧?冲我吼起来倒是字正腔圆的。”****两人各怀心事地回到沐家院中时,正巧有几个孩子在院中追逐嬉戏,沐霁昭便将贺征的手一扔,噔噔噔跑过去加入其中。贺征与令子都不约而同地在廊下站定,看向对方的目光各有深意。毕竟两人是年少求学时最好的朋友,即便五年不见,当初那许多心照不宣的默契还是在的。最终还是令子都含笑开口打破了沉默,语带试探:“你方才说,你与少帅不一样,是指什么?”贺征想了想,简单对他讲了自己的身世,听得令子都目瞪口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