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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最后一位丞相,主持了昙花一现的新政,使中原民生短暂恢复生机,又因签发强行征兵令引发江左三州及京畿道民众暴起,最终导致外敌趁虚而入的贺楚,竟是贺征的母亲?!令子都被惊得合不拢嘴。“……毕竟当初国人对我母亲的功过颇有争议,从前我轻易不敢对人声张此事,不是只瞒着你一个。”贺征有些歉意地解释道。当初,中原几乎所有人都将亡国之祸归于贺楚及她的新政,贺征一路流落到利州时,沿途入耳的皆是众人对他母亲的痛骂。哪怕那时贺楚抱着哀帝跳崖殉国的消息已人尽皆知,也没有谁肯本着“死者为大”的宽容口下留情。若当初有人知道他就是贺楚唯一的儿子,那他被暴怒到失去理智的国人挂城门楼上曝尸都是有可能的。也是近几年来,舆论对贺楚的评价才渐渐有了改观。痛定思痛了将近二十年的国人终于想起,就在拥兵藩王与各路豪强混战多年后,中原民生被拖进了如何百业凋敝、民不聊生的地步。而贺楚,就在那种举国满目疮痍的时候站到了年幼的哀帝身旁,力排众议开启新政,让中原民生得到了五、六年的短暂喘息与复苏。虽后来确是她签发了强行征兵的谕令,可初衷毕竟也是想彻底结束各地混战的兵祸,由此引发的后续种种,原不是她的本意。她虽乱终出错,却也曾对过。在前朝大厦将倾的时候,她已拼尽了全力去挽狂澜于既倒,想要为国人劈开一个新的局面,让大家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如今人们都说,贺楚并未负国,她只是,生不逢时罢了。令子都拍拍贺征的肩膀,有敬佩也有喟叹:“你不容易啊。”以往在令子都心中,贺征待人虽稍显冷漠疏离,却是个胸有丘壑的正直儿郎,是值得相交的朋友,便从未计较他的冷漠。直到此刻,令子都才忽然懂得,他的这个朋友年少时之所以冷漠寡言,并非天生如此,只是因为背负着那样的秘密,不知该如何与他人相处而已。难得的是,在那种不能轻易对他人言说的重压下,贺征还能成为如今这般模样,其心志之坚毅强大,实在让人不得不服。对令子都的宽慰,贺征扯了扯嘴角,看着院中那些嬉闹的沐家小孩儿,眼底漾起浅浅软色:“都过去了。”气氛有些凝重,令子都便哼声一笑:“一码归一码啊。你还是得正面回答我方才的疑问,别以为我就心软放过你了。你说你对青霜,与少帅不一样,到底几个意思?”“少帅是她的兄长,而我,”贺征敛了神色,冷漠地板着脸斜睨他,“是她的童养婿。”令子都觉得,自己的下巴可能要脱臼了。好半晌后,令子都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她……她可没这么说过!”“不信你自己去问她。”贺征面无表情地放完大话,立刻想起自己现下在沐青霜那儿还算是个“羁押候审”的状态,立马清了清嗓子,又改口道:“或者,问问沐家其他人。”第33章沐家在循化本就是大族,本家各房又离得不远,因此今日沐青霜的生辰虽未宴请外客,但光是本家与旁支的人就已将饭厅所在那院儿塞得满满当当。桌子从厅内一路摆到院中,热闹得跟寻常人家摆流水席都差不多了。好在今日是个大晴天,正午开饭时冬阳洒了满院,坐在院中非但不觉寒冷,且更方便年轻人与小孩子们甩开胳臂撒欢笑闹。向筠妥帖,将家中长者们安顿在厅内就坐,年轻人和小孩儿就全赶到外头的桌上晒着太阳吃去。大家对这安排皆无异议,连沐青霜这小寿星佬都主动坐到了外头的桌上。因向筠留在厅中招呼各位长辈,外头的那五六桌小辈彻底没了约束,座次上就各自由着性子任意胡来了。沐青霜淡淡瞥了瞥自觉坐到自己左手侧的贺征,未点口脂的粉嫩柔唇勾起一抹冰凉凉的假笑。贺征假装没看到,神情自若地先替她添了小半碗汤暖胃。今日这样的场合,沐青霜自不会当众让他下不来台,便也没与他多说什么,只冲着对座那个唯一的外客令子都笑笑。“疯子都,你拘得跟个鹌鹑似的做什么?又不是头回来我家吃饭。他们都知道你的,循化营令将军。”毕竟这是她邀请来的朋友,她自然不会将人晾在那里。沐家姑娘与儿郎们当即七嘴八舌地与他打起了招呼。令子都噙笑冲他们颔首:“以往来时可没这么大阵仗,好些人我都没见过,失礼了。”这一桌除了沐青霜与贺征之外,他还真是一个都不认识。沐青霜刚要开口,她身旁的贺征就抢在了前头。“子都,你左手边那个是本家三堂叔家的老大沐青泽,青泽旁边是他的meimei青露;这是二姑姑家沐霁昀……”贺征异常积极地尽起了“地主之谊”,从容地替令子都介绍在座众人。沐青霜低头拿小匙搅和着碗里的汤,低声嘀咕:“脸大。”对此,贺征只能假装没听到。在座十二人虽有些字辈不同,年纪却相差不远,也算是与贺征从小一道长大的了。以往贺征在沐家是出了名的寡言,但若家中有谁需要帮忙,他总是默不吭声就帮人将事情做了,因此他在沐家的人缘并不差。可他一去五年,这次回来又是顶着暂代利州军政事务的名头,众人原以为他多少会有点架子,却万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竟是比以往更随和了,当下纷纷乐开。“就这么被征叔点了一句人头,我怎么忽然觉得我身上闪金光了呢?”沐霁昀笑得直拍桌,“令将军,我征叔以往在讲武堂时也是惜言如金的吧?”其实沐霁昀在年岁上是这桌在座最大的,可他吃亏在辈分上,跟三岁的沐霁昭一个待遇,叫谁都得自觉给人抬一辈儿。令子都忍下心中黯然,面上端着得体笑意:“是啊,他跟夫子教头都惜言如金的。”沐青露也笑嘻嘻道:“令将军你可不知道,我打小就觉阿征哥说话正音雅言,好听得很。我就光这么听着他说话,不要菜都能吞下三碗白饭。”“你可闭嘴吧,仔细青霜姐要叫人取长刀来了啊。”沐青泽给自家meimei盛了汤,意有所指地坏笑着冲沐青霜眨眨眼。当年贺征走之前,沐青霜曾郑重其事对家中众人打过招呼,声言不许再拿“童养婿”的事说嘴。时隔五年两人又并肩而坐,大家都不知这俩人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沐青泽便壮着狗胆出言试探了。沐青霜并不接他的茬,只是隔桌剜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沐青泽